当代艺术家改造包豪斯家具

为了纪念包豪斯学校成立一百年,Tecta公司发起了“BauhausNowhaus”活动,邀请多名设计师,重新回到经典,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改写”当年包豪斯的经典家具设计。他们发现,出自包豪斯艺术家设计师的很多家具,对于今天仍然是一个富矿——有些经典,已经成为几代人日常的部分;而有些当时不太受重视的,今天来看,仍有它“先锋”的那一面。

格罗皮乌斯设计的F51单人沙发初版

BauhausNowhaus,展览名是用德语做了一个带有双关含义的“拆字游戏”:“Bau”,建造,“Haus”,房屋,“Now”,今天的,合起来的意思是:包豪斯/造房子和今天的房子。经典和当下并置,共同组成一个新词语,正如展览前言写道的:“包豪斯是充满生命力的,它乐于改变,在100年后的今天,它仍然与时代紧密相连。

Tecta是一家专注家具设计的企业,在家具领域里,Tecta和包豪斯运动几乎是同义词;包豪斯的创始人之一、建筑学出身的设计师WalterGropius曾经与Tecta长期合作。现在,这家坐落在德国威悉河(Weser)河畔的家族企业已经传到第四代,它的目标是回顾包豪斯运动,重新审视其理念,发现其中关于现代主义的最有价值的想法和设计,再次开发、改造和利用。

像包豪斯一样,Tecta也为自己的设计师提供工作室,让他们有充分时间去打破一个想法;Tecta重视传统工艺,希望延长好的设计产品的使用寿命,而不是频繁上新,追随现在越发缩短的产品更新周期。

这次,在Bauhaus Nowhaus项目中,人们可以看到“传统”的另一面——不输当年的活力、不过时的创意和保持开放状态的更多可能性......

D4俱乐部折叠椅(Clubsessel D4),帆布带与钢管结合成的扶手椅。1926年,马歇·布劳耶(Marcel Breuer)设计的D4扶手椅第一次亮相于世,在产品图册上,它的功能介绍是“尤其适合船上或运动场使用”,同时,也可用在阳台、夏季度假屋、花园和咖啡厅等等。

这把可折叠的椅子轻便灵活,简约的设计恰好吻合运动式的、露天的环境。“美观与功能性”的结合体,布劳耶的扶手椅是对包豪斯的设计理念的一种清晰诠释。

马歇·布劳耶
D4俱乐部折叠椅
1926/27

实际上,这把D4折叠椅在快50年后才遇到它的伯乐。在一次文献梳理中,Tecta的Axel Bruchhäuser发现了布劳耶的设计,于是试着去联系。他写道,这把折叠椅比它的“对手”,垫木式的椅子要好得多,一定要生产这款椅子。布劳耶很开心自己的设计被肯定,回信道:“这把椅子的出现,好像一个尘封许久的梦。”

布劳耶的D4折叠椅从各处吸取了营养,从最早钢管皮革材质的、四腿的瓦西里椅到Hugo Junker设计的最早的飞机转轮,最后到可折叠性的椅子。最终版的椅子简化到只剩最核心的、涉及运动的几个部件——折叠、装好收起,最后便可轻松移动。

1925年,布劳耶成为德绍包豪斯家具工作室的“年轻的大师”教授。他一直在探索符合时代的家具设计,“一件现代的家具应该是什么样的?可能是什么样的?”

布劳耶重视细节的处理,但设计过程中,他不太重视家具的形式,更重要的是“思考上的准确性”。在一篇里程碑式的论文中,布劳耶写道:“存在着结构和细节上的完美主义,也存在着与之对应的形式和功能上的细致而大气。”毫无疑问,布劳耶属于后者。

Kerstin Bruchhäuser
Clubsessel D4N

将原本用于工业的钢管应用到家具设计中,布劳耶的这一实践是家具设计史上的一个重要突破。这一革新,或许和他的洞察力有关——如今,人们的生活愈发充满变数,这意味着人们需要简便且灵活的解决方式。想要打造一件“带有现代家具元素的设计”,布劳耶采用了金属这种原料,“老式椅子的厚重衬垫被绷紧的织物表面和一些尺寸较小的弹性管夹取代”。这意味着椅子的构造不再被藏起来,而是成为带有铬合金光泽的外形的一部分。1980年,布劳耶的D4折叠椅成为了纽约MoMA的永久收藏之一。

收到Tecta重新诠释包豪斯家具的邀请后,艺术家Kerstin Bruchhäuser看过图册,很快选定了D4折叠椅。Bruchhäuser毕业于魏玛包豪斯大学,她的博士课题是“现代艺术中的二手的织物材料”。这次改造,她选择了多余的“边角布料”和韩国传统的包装布技术,名叫Pojagi。

整整三个多月,Bruchhäuser都在将各种织物用Pojagi法进行拼缝,作为对四种基本色的呼应,她选择了黄、绿、蓝和粉色四种颜色。最后,一堆碎布片在她的手中转换成一件美观的艺术品。

Bruchhäuser使用的织物碎片带有地球各地的“基因”:一部分来自Tecta的Lauenförde工作室,一部分来自她在洛杉矶淘到的德国军事背包的材料,蓝色部分则是由曾经的一条牛仔裤和日本和服的材料混合,组成的对称的图案。

“当一块布料不符合某处的形状,你可以把它推倒另一个地方,就像拼图一样。这和Breuer的扶手椅有区别,因为它空间很窄,就像扶手。我发现,很多关于这把椅子的座椅设计都不合适,必须更小一点。所以,在第三次试验的时候,我想到了这种对称图案,”Bruchhäuser说,“一个让人激动的对比产生了:这种柔韧的,带有一点点曲线接缝的面料,被安装在笔直的、闪亮的钢管上。”

Kerstin Bruchhäuser
Clubsessel D4N (局部和细节) 2018

改造大师的作品,对Kerstin Bruchhäuser来说,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恩赐和诅咒同时发生。你对它充满敬意,因为原作已经是完美的,我从小时候就知道D4了;同时,这也是创造新方式的一种绝对的荣幸,能够有机会接近这件珍惜藏品,为它带来一点点更新。”

艺术家Katrin Greiling接到的改造对象是包豪斯另一把经典椅子,格罗皮乌斯设计的F51单人沙发(Sessel F51)。Greiling没有在包豪斯学习过,但她的教育背景(家具设计和家具制作)几乎都是与手工艺有关,她认同包豪斯重新结合工艺与艺术的理念,对她自己来说,手工艺的学习和实践在她之后的设计生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们增进她对材料和结构的理解。

格罗皮乌斯 Sessel F51

在Greiling看来,本身已经成为单人沙发领域一大“符号”的F51,从形式上很难再去改造,她选择专注在表面的可能性——柔软的垫衬物和坚硬可改造的最表层。

“我将这件家具拆开,看着它,问自己:我如何在这个精确的、构思完整的框架里进行小的改造?将它从它的时代取出来,试着去融入今天的场景,让人们看不出来它已经诞生100年了。”

Greiling选择了饱和度比较高的红黄蓝三色和现代家居设计常用的深灰色,配上现代沙发常用的布料,作为F51的新“外套”,整个沙发带给人的视觉效果一下年轻许多;而基本形状她没有调整,除了原作的经典外,另一个原因是减少工序——按照原来的模型,结合Greiling时代感很强的外观设计,Tecta的流水线可以直接生产新的F51。

Katrin Greiling F51单人沙发

1924年,Erich Brendel设计的M10桌子可以根据需要进行放大缩小,这件节省空间的家具,从今天来看仍是一件符合当代生活的设计。

Erich Brendel
Teetisch M10/Esstisch M10

作为早期魏玛时期包豪斯家具工作室的学生,Erich Brendel入学不久便显示出他过人的天赋,因此他成为少数几个能够在校长格罗皮乌斯的建筑办公室当助理的学生之一。

从校长办公室硬朗而立体,富于现代感的设计中,Brendel获得灵感,设计出一个可卷曲的家具,外形像一个骰子,Brendel给它命名为“茶桌”(Tee-Tisch)。打开侧面的四块板后,像一个花骨朵张开花瓣,“茶桌”马上变成一张餐桌,这一灵感来自一个古老的原型:希腊式十字和四条等长的边,几条边彼此成直角。

M10设计草图
Erich Brendel
Klapptisch M10
Bauhaus Original
1924

1978年到1981年期间,Tecta和ErichBrendel共同合作,按照原来的图纸再次生产M10;同时,Tecta也按照Brendel的心愿,推出了一款缩小版本的桌子,名为K10沙发桌。

30年后,艺术家Tobias Groß把不起眼的“神秘小盒子”K10改造成一个外观新颖、色彩鲜艳的家具。

在Tobias Groß的新诠释中,他把Brendel桌子的不可见的属性去掉,换上了透明可见的、颜色丰富的四片“花瓣”。K10沙发桌的表面和四条支撑腿都添加了更多金银丝,一个轻便且灵活的家具就此诞生。

Tobias Groß
Esstisch M10

在今天,一张桌子不可能像一百年前那样,专门用作的“五点下午茶”桌子,Groß将桌子进一步缩小,改成了一个小茶几——这款体型小巧、颜色简单明丽的桌子,贴合当代家居的气质,在Groß的改造下,从一件有些“内向”的家具成为了一个夺人眼球的存在。

在和Tecta的多年合作中,Tobias Groß一直觉得K10这款经典桌子被埋没了,它需要有一个舞台重新亮相。Tobias Groß认为,Brendel的设计里蕴含了包豪斯的理念,“简约化和清晰”。“Brendel将简约化和功能性具象化了,同时带着一点戏谑和幽默感。他的设计,和“今天”紧密联系在一起。”Groß说道。

除了D4、F51和M10这几件家具史上已经有留名的经典设计外,参与Bauhaus Nowhausd的艺术家还改造了一些其他作品,比如布劳耶的悬臂椅B40和钢管木板结合的写字桌M45、Peter Keler的蓝色圆环与红黄相间倒三角组成的摇篮等等。

“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件家具可以变得更好一些?”这是Bauhaus Nowhaus项目给每个参与艺术家的开放式提问。从最后的“答卷”可以看出,艺术家们的思考方向各有侧重:有人会问,如何进一步简化它?有人会试着从表面入手,让经典之作的外观更符合当代家居风格;也有人试着结合更传统工艺来改造经典,试着实现一种不受时间限制的美。

在艺术的世界里,没有一件作品是“最终版”,换个角度,便永远存在着新的可能性。就像来自波恩的艺术家Tobias Groß对于和Tecta下个合作项目的构想——Tecta弹出咖啡馆。“把可卷曲的Tecta桌子和沙发放进“Tecta弹出咖啡馆”,在这里,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咖啡馆每小时就会更换一次“造型”,因为所有客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改造——两人桌、四人桌或者十人桌都可以。这会是一个很开心的项目。”Tobias Gro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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