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早时期的人们早就已经无数次幻想“未来”是如何模样,如今未来已至,我们却选择沉浸在“复古未来”的怀旧情结中。
人类对于未来的渴望,让这种欲求成为了推动着人类进步发展的动力,如同1969年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成为了第一个踏上月球的宇航员,意味着人类对于未来的可能性有了更多的掌控性,所以自那时起,无论是在时装、影像还是音乐的领域里,我们抱着一种对待未来的期许和想象,尽可能地塑造着自己心目中的“未来”场景。
放眼至当下,2019 这一数字仿佛已经不再是存在于年幼时仅存于想象中的“未来”,它不是大友克洋执导的《阿基拉》(1988)镜头里的“新东京”——2019年东京没有发生大爆炸,也没有在2012年迎来世界末日,我们平淡且安静地迎来了2019年。
三十一年前,由大友克洋执导的《阿基拉》(AKIRA)在日本东京上映,电影讲述的是1988年日本东京在发生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后,在三十一年后的今天也就是2019年,浩劫过后的“新东京”为背景发生的故事。
当我们一如既往或赞美或批评诸多设计师所带来的新一季的系列以来,也依旧热于拥抱它们所带来的各种灵感与热情,以便让我们能够抽丝剥茧,寻找出其背后的蛛丝马迹。有趣的是,我们从中提炼出相关的内容时,似乎找寻到了曾于我们与之同行时刻的回忆——复古未来主义。
复古未来主义(Retrofuturism),顾名思义,将其拆解,是由“复古”与“未来主义”相结合的。根据《牛津词典》解读,该词语最初出现在1983年《纽约时报》发布的 Bloomingdales 百货公司的珠宝广告中,直译而来是关于早年间关于未来的想象出发所创作的一种艺术风格。不过,其来源也有另一种说法。在插画艺术家 Bruce McCall 为 TED所做的演讲“什么是复古未来主义”中,他提到:“复古未来主义诞生于三十年, 因为大萧条太凄凉了,任何东西只要能把大家从现在带进未来就行,科技就是这样的东西 ”。
在这一期 TED 《布鲁斯·麦考尔的山寨怀旧》演讲中,Bruce McCall 将图上的交通工具称为“家装(土制)火箭推进车”。
不过,无论是诞生于三十年代还是八十年代,“复古未来主义”都是关乎身处于过去时代的人们对未来的描绘,带着当时的时代特征和想象主义的结合。而所谓的“复古”正是来源于当下的我们在对过去怀恋时所附着的时代滤镜。
复古未来主义的范畴事实上极为广泛,它包括了赛博朋克,蒸汽朋克,柴油朋克(Dieselpunk),原子朋克(Atompunk)和Raygun哥特,每一种风格都带着特有的时代感。它是出现于20世纪30年代以后的科幻小说和电影中,并且在九十年代至千禧年时期达到了巅峰,譬如先前我曾描述的Y2K 美学便是复古未来主义的在千禧年期间最为鲜明的代表,但同时它也裹挟着六十年代关于未来主义的概念阐述。
有意思的是,如今的时尚界又选择回溯过去,拥抱这种表现形式。探究其原因,其一,在瞬息万变的当下,激进的多样性、包容性、以及颇为敏感的“政治正确”——这些种种要素都在不断拉近时尚设计与社会影响之间的联系,令两者都无法割裂存在。而且,有鉴于无意中对文化和社会现象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的表述方式,以及被严重滥用的言论自由,此类令品牌引火烧身的事例时有发生。
所以,尽管在时装设计的表述中有不少是关乎当下社会问题、现象的反馈,另外一方面选择逃离平淡的现实,以架空的想象风格引用至时尚,着重于创造梦想和幻觉的技巧,尤其在时局复杂、扰攘不断的当下,话语权被社交媒体所大量把控的大背景之下,也不失一种良方。因而,复古未来主义再次成为时尚界的灵感来源,也属意料之中。
Louis Vuitton 2020早春发布会选址于纽约环球航空公司飞行中心.Nicolas Ghesquière一直以来就是一位典型的未来主义的拥护者,他热爱简洁线条的设计,也钟情令人心驰神往的未来主义风格,所以当结合了有机建筑风格与未来主义的纽约环球航空公司飞行中心作为秀场时,恰巧也是他的个人风格的契合之处。
其二,设计师们希望能够通过这些构筑于想象架空风格上的设计,能够向外界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景。譬如在这次的短片中,我们截取了九十年代至千禧年之间的秀场剪影、 GUCCI 2017秋冬广告大片、MARINE SERRE 2019春夏概念视频、BALENCIAGA 2019 春夏的广告视频、PRADA 于前不久推出的企划《人类几乎》和2020春夏男装系列、及至LOUIS VUITTON 2020 早春系列中 ,它们无一不围绕着复古未来主义而进行。
然而与过去所不同的是,它们表现出的都是立足于现在思考过去的一种表达方式,除了唤醒人们过往的记忆、重温寄托美好愿景时的体会外,也为当下的年轻一代提供一种他们未曾见过的视角,由先于他们成长的历史年代中提炼出令他们有共鸣感的内容,毕竟“太阳底下无新事”,透过年代的差异性所带来的新鲜感,从而为当下一代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文化视角。
将复古未来主义作为最近几季主基调的 Miuccia Prada 在本季中试图传达一种达观的态度——我们只需旁观注视,就像站在河流中央,感受河水涓涓流淌,随着生命的细微感觉,将所谓的感受化为哲思。
从另一方面来说,复古未来主义本身便是架空的风格体系,它似乎是一个个与时代无关的标本,失去了即时感,但事实上这种先后承续的关系能够帮助观者理解设计师背后的深意——同样是以衫发声,他们可能传达的并非是一种文化现象的反馈,而是蕴藏其后的一种乐观的态度:在接纳看似过往荒诞的同时,我们应该选择以达观和开阔的心态活在当下,期许未来。
另外,为了佐证复古未来主义所带来的“不合时宜”感,我们在短片里还特意加入了《傻瓜大闹科学城》、《回到未来》、《太空英雌芭芭丽娜》、《功之怒》和《电子世界争霸战》的电影片段。来自于不同年代的这些电影呈现出了非常天马行空的视觉风格,譬如《功之怒》中故意做成劣质科技感的画面和相当六十年代复古感的设计造型,都能够令人一眼识别出复古未来主义所带来的强烈的荒诞感。
伍迪·艾伦(Woody Allen)执导的1973年科幻喜剧电影《傻瓜大闹科学城》(Sleeper)。这部拍摄于七十年代的科幻电影,描绘的是伍迪·艾伦对两百年后人类社会的疯狂想象:包裹于先进科技下的人类文明毁于机械,而人类却乐此不疲——是导演对彼时社会的强烈讽刺。
意大利画家 Umberto Boccioni 在发表的《未来主义绘画宣言》中声称:“我们要反抗陈腐过时的传统绘画、雕塑和古董,反抗一切在时光流逝中肮脏和腐朽的事物。我们要有勇于反抗一切的精神。”
不过,对我们来说当今最迫切的问题是,弄明白我们究竟应该反抗什么?以及持守什么?后现代哲学家 Jean Baudrilland 将我们这个时代称作是“真实的沙漠”,“世界在自身表象的重压下基本消失了”——也许是危言耸听,但我们可以从中找到前面两问的答案:在巨变、分裂和危机的动荡时期,我们需要面向真实,立身端正,唯有这样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过去的未来之声
不同于很多早期电影就已经开始对复古未来主义这一命题展开描绘,流行音乐中的复古未来主义要来得更晚一点,在合成器被无意中发明出来之后,越来越多的音乐人开始用当下的元素去描绘他们心目中的未来。
最具代表性的应该就是德国电子乐队 Kraftwerk,他们从一出道开始就十分大方的展现着自己的德国血统:理性、工业化又带有一些机械感。他们最出名的专辑《The Man-Machine》更是将这种理性展现的淋漓尽致,仿佛来到一个科技无限发达的未来都市。
另外一位十分突出的代表,便是美国音乐人 Laurie Anderson。被中国乐迷称呼为“音乐界的居里夫人”的 Laurie Anderson 一直用她先锋的音乐态度去展现音乐和多媒体结合的各种可能。早在80年代的著名专辑《Big Science》 中,Laurie 就已经开始将人声实验、多媒体探索这些现在看起来依然当下的音乐议题放入了专辑,在保持前卫性的同时,又不丧失趣味性。
90年代的时候地下电子音乐蓬勃发展,同时也将流行音乐中的复古未来主义带到了另一个方向上:对赛博世界的探索、千禧年前后的末世情结以及包罗万象风驰电掣的世界展现,都成为了这个时期鲜明的主题。高能舞曲/另类舞曲成为了很多音乐人将地下电子融入主流并展现对未来探索的一个方式。在开始对自然这样一个宏大议题进行探索之前,冰岛歌姬 Bjork 也曾在90年代早期用另类舞曲描绘未来,离开 The Sugarcubes 之后发行的个人专辑《Debut》和《Post》都是很好的例子。
Madonna 的高评价专辑《Ray of Light》也是她初为人母之后的一次改变之作,与制作人一同把很多另类电子、世界音乐融入进了整张专辑的制作当中,尤其是同名单曲,更是将世间万物浓缩进了音乐当中。
韩国歌手李贞贤在90年代末的专辑《Let’s Go To My Star 》不仅仅是韩国流行音乐史上最为出色的专辑之一,其中还探讨了人工智能、探索太空、机器人等主题。尽管听上去年代感十足,但不可否认,李贞贤的这张专辑的出色程度不输给同期的欧美大牌。
现在流行音乐当中的复古未来主义更多还是回到了过去,在诸如银河护卫队、火星救援、头号玩家等“劲歌金曲”类型的电影影响下,New Order、 Donna Summer、 ABBA等音乐人的过去作品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
另外一方面,也有音乐人在当下认真的做着“过去的音乐”:日裔英国女歌手 Rina Sawayama 从 90年代末的日本流行音乐当中汲取灵感,结合她自己所钟爱的赛博朋克等元素,再融入诸如社交媒体、性取向等当下议题,成功创造了一个复古未来主义的世界观。澳大利亚电子组合 The Avalanches 花了十六年、采样了大量的声音在16年推出的专辑《Wildflower》,就像是一个时空隧道,连接了不同年代的声音,又和谐统一地绽放出来。